一颗荔枝

我看到那艘船的时候就感觉到诡异。


“愣着干啥,赶紧登船。”五叔在我身后拍了我一把,他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布袋,手里还提着一袋黄豆。


我被吓的浑身一颤,听到五叔熟悉的声音,又缓着神怯怯望了他一眼。


五叔是个干瘦的中年男子,穿着灰黑的布衣,打着补丁看起来精明锐利,他看见我这般反应也不由自主的放轻声音,“把豆抱着,别弄丢了。”


五叔知道我从小身子骨弱,阳气儿低经不住吓,从我父母过世,除了奶奶待我最好的就是他了,我接过那一包黄豆,沉甸甸的得有十多斤,我问:“叔,干啥要那么多黄豆?”


“你奶让带着的,海上可不比地上,没菜吃那顶得住?有豆有水就能发豆芽吃。”五叔解释道,背着那布袋上了船。


我也跟着上船。


我原是不想上的,那船跟普通的商船不一样,普通的商船几乎是棕色的,它是墨色的,像从深渊的淤泥里行驶出来的,而且吃水极重,也不知道船舱里运的什么,五叔跟船上大汉交流,说运的是茶,要往南洋去,可我是不信的。


我感觉很怪异,像隔着层纱布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,但我知道强大到令人窒息和恐惧。


但没办法,我说不动五叔,而且在打仗世道乱,今年的洪水,家里的几亩地都没收获,靠着去年的几袋米,是熬不过这个年的寒冬。


五叔就和我要去帮人运货,占卜指航。


因为我奶奶是周围小有名气的神婆,五叔也受了熏陶,会点三脚猫卜卦之术,大概用来唬人还成。


我早上没吃什么,跟着五叔从村里赶路到港口,五叔也粗心,跟船上的渡海客聊上了,围在一起抽烟谈话,没顾得上我。


肚子疼的难受,蹲在甲板上的一角晒太阳,眯着眼睛就要睡着过去。


“哎……小姑娘,要吃吗?”


我闻到一股香甜的麦香味,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是一张俊秀的脸,男生大概刚成年,穿着白色的褂子,有一双鹿眼稍稚嫩许多。


我向里缩了缩,手还是不由自主伸向那块散发麦香的东西。


“你少管闲事,把你面包给一小叫花子,你吃什么?”他身后的女生不乐意了,红色的裙子,层层纱裙,精致漂亮像花市上的蔷薇花,我知道的,听隔壁婉烟提过,那种好看的裙子叫洋装。


“林芷柔你有没有点爱心啊?”少年瞪她,却被一手拉走。


“是,您最有爱心,赶紧进船舱里去,苏先生该等急了。”


我看着两人打打闹闹从我眼前经过,咬了一口叫‘面包’的食物,确实好吃,甜甜香香的还软绵绵的。


“阿脂,过来。”


五叔远远招呼我过去,我看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,眼神凌厉的男人。


“虎爷,这是我侄女清脂。”


虎爷看着我,眼神幽暗,过了一会跟五叔说了一句,“这就是那小孩?”


他的眼神很阴郁,像锁定猎物的大型猛兽,我手心里渗出冷汗,湿漉漉的。


“是,您多担待,小女娃身子骨弱胆子小,经不住吓。”五叔见我瑟缩着,抬手摸了摸我的头,我往他身后一躲。


“哈哈哈,你宁家的后人也有如此胆小的?中元节你们扎满屋子纸人,不吓死她?”虎爷笑了起来,语气倒是有长辈的调侃。


我偷偷在身后吐舌头,要是你知道纸人都是我折的,你就不会这样想了……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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